当年我家买回8只小鸡,其中一只竟然是公鸡。啄先生就是这只因为性别没有被识别而侥幸的幸存者。自从长大一点点,啄先生就表现出强烈的保护鸡群的欲望。不管谁接近鸡舍,他都会先跳公鸡舞,警告来犯者。如果无效,就会上前攻击--就是啄了。啄先生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。我们不叫他好斗先生,勇敢先生,甚至保护别人先生,我们看见他啄了,就叫他啄先生。他毕竟是只鸡,我们复杂的人类都是这么肤浅的看待他。
我很下了些功夫,让啄先生允许我给他们添水添粮打扫卫生。但是其他人,比如我儿子,如果靠前,啄先生那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让我儿子走开。以至于,我儿子要给鸡喂点好吃的,都要把吃的远远扔出然后跑走。邻居串门,也见识了啄先生的利害。以至于,很久以后,邻居回忆起啄先生,都多次重复的说,啄先生是只很漂亮神气的鸟,不过,唉,我不大喜欢。儿子被啄的很利害的一次,中国的亲戚在电话里严厉的说,这畜生这么造次,该宰了吃了。儿子一听急了,跟我说,他完全原谅啄先生,请我不要伤害他。我看儿子这么善良,很高兴,答应从此不会惩罚啄先生。
后来鸡群繁衍发展,我家总共有了五只公鸡。远远看去,啄先生已经泯然众鸡了。2024年1月16日下午,我听到院子有打斗和鸡群惊恐的大叫声。我跑出去,然而为时已晚。我看到三个不同的地点,都有大量的鸡毛。清点以后,果然,少的是啄先生。其他的鸡,分散在院子的不同地方,惊恐的叫,但是没有受任何伤。
儿子放学回家,听到啄先生不幸的消息,坚持要到后院寻找。我告诉儿子,啄先生肯定找不到了。至于是什么坏动物干的,爸爸都不是很清楚。后院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。儿子仔细搜索,只发现一条动物的足迹。而且儿子肯定,那个动物不是鹿。但是这个足迹和两处鸡毛距离很远。最后我们还是认为, 这应该是一只很大的鹰干的。因为,三处不同地方有打斗,雪地上没有足迹连接这三处,而且没有留下其他痕迹,只有捕食者能飞才有可能。然后我们再推断,鹰来的时候,啄先生勇敢,上前搏斗,其他公鸡胆小跑掉,所以结局是啄先生一只鸡斗不过鹰,被害了。
那天晚饭后,有个老友打电话来。他又提到他上班的公司,管理不善,员工只管在老板面前拍马溜须,公司前景堪忧阿!我想到啄先生,一改平时说话的作风,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。
“我家有只公鸡,叫啄先生,他觉得保护鸡群是他自己的职责,谁都不怕谁都敢惹。结果没有喜欢他。”
“虽然他侥幸没被人宰掉,但是今天有老鹰来了攻击鸡群。其他四只公鸡都跑了,就他一个冲上去。最后院子里,厚厚的雪地上就留了三堆他的毛,其他啥都没有了”
“我觉得阿,啄先生是反面教材。我们这些人,最好看看自己有没有相似之处,有的话,赶紧改。那公司不是你的。换我,早闪人了!“
好友愣了,最后反应过来,说,车夫阿,你的意思我懂了。但是你家的鸡,真的出事了吗?
我说,是真的出事了。
一转眼,4月了,春天来了。今天突然收到好友的微信,告诉我他们公司大裁员,他也被开了。但是因为早早听了啄先生的故事,他现在,一边拿旧东家的裁员包,一边在签谷歌的新工作。老友还说,祝愿我的鸡们都安全开心健康。我开心的推门出屋。屋门一开,满鼻的花香袭人。院中大树绿冠基本成型。灌木丛也是一片片厚厚的绿。一些我叫不出名的小树,没有绿叶,只有满满的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花,我仿佛能看见蜜蜂和蝴蝶在其中穿梭,听见春风撩动花瓣的声音。我在犹他这亲切的蓝天白云下流连忘返,心想,谁会想到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地方,曾经发生过啄先生这样的故事呢。